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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最後のシンデレラ

男公关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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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蝉翅一样轻薄的紫纱悬挂在门框上,推开洗手间门时他才听见里面咳嗽声不断,秽物顺着洗手台的位置一直延续到半掩着门的厕所隔间。那股难闻的味道连洗手台上摆着带有催情作用的香氛都掩盖不住。


洗手间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男男女女的嬉笑声。过了许久,隐忍的啜泣声才从隔间里面传来。他瞟了眼门缝只能看到一点点。


是姜丹尼尔刚刚从包厢里出来拜托他去洗手间看看。其实他完全也有一大堆可以不去的理由。


就在十分钟前他才刚下楼出门送客人坐上计程车然后回到店里的走廊里准备吸烟,手肘折起时藏在袖口里崭新的蚝式表便露在手腕上——刚刚那位客人出手总是很大方,送礼物的品味也不错。好像是个独立品牌的设计师,年过40了也保养得非常年轻。

从去年开始经济下行,到处都充满萧条气息。他还在大学上课时便经常听说平时做派夸张的前辈因为家里破产而被迫退学。即使是拿到财阀公司录取内定的学生也每日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的工作会不翼而飞。就连许多中小公司也接连倒闭,想要找到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都变得困难之极。这种情势下营业额还保持直线上升的也只有奢侈品和江南这些高级声色场地了。


这种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光怪陆离的欢场里呆久了,发生什么都不意外。他不耐烦地用方巾捂住了口鼻。

跪在马桶边的人像只刚蜕去外壳的幼虫一样防御般缩起身体,黑白呢子外套被酒染上一大片污渍。


他想起来是谁了。

那天下午那人穿了件灰色卫衣来的,大学生打扮。两颊还略带有一点婴儿肥,首尔满大街都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经理领着他一路从店门口的玄关到卡座中心的舞台,男学生背着个书包一直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两只眼睛一直落在自己手上那本破破烂烂的乐谱上。直到看到卡座中间那架三角钢琴时眼中才闪过一丝惊喜,像小孩子在橱窗外面看到自己买不起的玩具。


他还记得三个月前店里那个女孩,好像是附近一个女子音大钢琴演奏科的学生,栗色的中长发搭在肩两侧,身上的衣服虽旧,但看起来教养良好。面试时说是为了攒齐去巴黎短期留学的费用才来找这份兼职的。

有一天他在休息室换衣服的时候女孩不小心闯了进来,她愣在原地不停道歉。他慢悠悠地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走到了门口,然后把领结上黑色缎带的一端塞进了她手里,弯着眼睛朝她笑了笑。女孩立马红着脸逃走了。

后来那个女孩离开前给他开了座香槟塔,一整晚都甜蜜地靠在他肩膀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全店的男公关来回敬酒。反倒是他坐在中间表情淡淡的,像在看三流喜剧表演。中途女孩将桃色嘴唇送上,不断攀到他耳边重复问着,哥哥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吧?对吧?

他笑脸盈盈,亲了亲她的额头。



男学生小心翼翼地抬起琴盖,然后将手腕上戴着的机械表摘下放进口袋里,款式看起来非常老气,价格可能连店里最便宜的餐酒都点不起。他对着琴键沉思了一会儿便抬起手腕落下第一个音符,神情专注。

——是肖邦的降A大调英雄波兰舞曲。

对于专业演奏家来说也是极其高难度的一首钢琴曲。

他原来有位熟客是钢琴演奏家,当年奔赴波兰参加比赛时就是靠着这首曲子斩获银奖的,从此名声大噪,巡演不断。每次回到首尔时都会来店里点他的台,一边靠在他怀里,一边用她那上了保险的手指夹着烟感慨自己年轻时的华丽战绩,顺便再抱怨抱怨自己现在带的那几个天资愚钝的学生,连她当初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可男学生弹得很好。

高潮时双手如同弓被拉开一般来回飞舞在琴键上。当最后一个音符彻底结束后,男学生才缓缓将手放在膝盖上恢复平静的表情。那种表情他是见过的,只有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的人才会有那样的游刃有余。

经理听完后点点头,拿着手里的履历表端详了一番,然后便追问道:“你会弹点别的吗?”

经理一连举了几首时下流行的情歌。

男学生愣坐在琴凳上点了点头,便立马讨好似的弹了起来,只是表情正经地有些滑稽,他似乎真的非常需要这份工作。

于是他就被经理决定当场录用了了,可后来为什么进了包厢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做这行的人理由大多都相似,大多数都是为了赚个快钱,后来酒色场上呆久了发现做个动物轻松多了,便更不愿意回去做个体面的人了。

他今晚确实被折腾地够呛,连姜丹尼尔这种老手带着给他挡了好几杯酒都被那些女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经理今晚特地嘱咐过晚点会有几个上了点年纪的客人来店里,他看到名字时才发现里面有一位前几天还在新闻节目上露过脸,年龄都快够做他们妈了。

他直勾勾地打量着他,男学生嘴唇发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眼眶泛着不健康的暗红,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垂在眼角,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也许是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男学生有些难为情地向后缩去,后背死死地抵在墙上,他哆嗦着手想要遮住自己狼狈的脸,没想到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

他冷冷地问:“她们把你绑起来了?”

男学生难堪地点了点头。

他蹲下来打量了一番,上了年纪的女人好像特别喜欢这种玩法。他也蹲了下来,看着手腕上淤青的痕迹,大约是被皮革之类的东西绑起来了。

男学生有一双好看的手,手指纤细修长。可是真正触摸到时才发现指腹粗糙于常人,甚至手指伸展开时看起来有点畸形,像被撕裂的蝴蝶。于是他马上反应过来了——那是双钢琴家的手。

男学生点了点头,狼狈地用袖子擦了擦浸湿额头的红酒。

“别怕,是姜丹尼尔让我出来看看你有没有事的。”

“谢谢…”

男学生的声音都快碎掉了,只能听见几个气音。

抬头时细白的脖子上也有层紫色淤痕,像是被皮革一类质感的东西摩擦过的痕迹。他本想伸手摸一摸,男学生却颤抖着躲开了——那些女人都是变态,想方设法折磨他,不是给他灌酒就是把他眼睛蒙上拿个项圈套在他脖子上勒得他喘不过气。

经历好几次之后连经理都看不下去了,其实要解决这件事也简单得很,声色场上只要学会像小猫小狗那样逢人摇摇尾巴,卖个乖就能解决了。

他用手撑着下巴打量着男学生,发现他的眼睛是略微下垂的形状,看久了倒是有点像自己老家附近的一只流浪犬。

明明长了一幅小动物的样子,可好像学不会怎么装成动物来讨人喜欢——本来他们这份工作就是提供消遣罢了,谁看到一面白纸不想染上点自己的颜色呢,就算染不上也要揉成皱巴巴一团再扔进垃圾篓。浪费就浪费,这些人来这里挥金如土不就是贪图这一瞬间的快乐吗?

男学生胃部开始筋挛起来,捂住胃死死咬住下嘴唇,火辣的痛感再次蔓延在胃袋中。他从黑色缎面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包黄色粉末压成的药片。

其实他也不怎么懂女人,也没怎么研究过讨好女人,但好在这副皮相让他当初第一次进包厢时什么也不做就有人给连开三瓶冬佩利。带他的前辈嫉妒得眼睛发红,出去后才揪着他的领子叫他不要得意。

他捏着男学生柔软的脸颊用手指轻轻撬开他的嘴唇,把药片放在他的舌头上。然后慢慢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伸着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然后收紧。他闭着眼嘴唇一边哆嗦一边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脊椎随着呼吸颤抖个不停,活像一只被欺负的兔子,他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然后又放开,来回好几次。然后把他扶在了椅子上。

他轻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学生手指绞得紧紧的,刚刚进肚的几杯洋酒让他后知后觉身体麻痹起来,大脑像云和雨都融在了一起,无法运作,最后只好摇摇头。

他轻笑着把领口系着的蝴蝶结缎带的一端塞进了男学生湿润的手心里。

又朝他眨了眨眼:那你想要吗?

男学生垂着眼从手里那一截黑色缎带一直望到他的领口、然后从眉毛,眼睛再到嘴唇,最后再从薄薄的嘴唇回到狭长而凛冽的眼睛——他忍不住用手开始比划起那幅精致五官的形状,不敢真正的触碰。

他看他手晃得厉害,便直接拽着他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脸旁摩挲起来。男学生得到应允的信号便大胆地用指尖顺着他的五官细细描绘起来,连唇角也没有漏过,等他摸到心满意足后才泄气似的扔开那条黑色缎带。

他抬着头看他,不想要吗?

男学生却垂下头,发出声小小的叹息:好像很贵。

就像那台斯坦威——是他支付不起的。

他听见后轻笑着抓住男学生的手然后重新塞回那根黑色缎带,他拽着他的手轻轻一拉,领口的蝴蝶结就松开了。好像在说:看,现在是你的了。

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又放开,来回好几次。最后他的指尖不停落在他冒着细汗的掌心上,像是在弹奏什么乐曲似的。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已经震动多少回了,屏幕显示时间已经12点了,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我要走了。”

他走之前看了男学生一眼,除了脖子和手腕的淤青痕迹看起来十分狰狞之外,他的睡颜非常安静,像漂浮在空气中一瓣暂时得到安息的残碎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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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星期再去店里的时候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他和店里的人说不上很熟,直到晚上他坐在卡座里和客人聊天时经理才突然推了个新人上台,又把那紧闭的钢琴盖打开。

做这行的来来去去总是更替地很快。

他看了一眼,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睫毛很长,穿了一件黑色衬衫。男孩站在中间像初生的雏鸟一般迷茫地环视周围,在经理的提醒下才带着有些羞涩的表情鞠了个躬,说自己从今天开始会在这里工作。

果然,还没等话说完,台下就有人点了杯酒送了上去,男孩像只幼猫一样伸出舌尖抿了一口淡金色的液体,也许这并不是他想象中酒的味道,但他还是挂着感激而惹人怜爱的笑容。

“还挺可爱的。”

坐在他旁边的女人笑着从银色扁嘴烟盒里抽出一支柔和七星,他顺手从内袋里掏出打火机帮女人点燃,不冷不热地笑着。


回到休息室后经理才开始一边清理账目一边抱怨最近的人怎么每次都干不满三个月,保佑这次这个能待久点。姜丹尼尔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顺便和另外几个人聊天。无非就是吐槽一下今天又遇见了什么麻烦客人,收到什么假货......

有人突然提起:上次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经理让你带的那个,他去哪了?

姜丹尼尔眼睛还黏在手机屏幕上,漫不经心回答道:哦,好像是又回去上学了?是姓金吧?

有人哄笑道:得了吧,还真有人在读书的?你不会告诉我他家里欠了债来这儿赚学费的吧?

他们这一行随口编身世那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名字都能洋的土的各来一个,更别说身世这种东西了。

“你不信就算了,这不新来了一个吗?”

所有人哄笑成一团。

他在走廊上抽完烟回屋换衣服时才有人问起他原来那条领结去哪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随手扔在了哪,家里也收拾过了,确实没有找到。

他只好摇了摇头,说记不得了。

“区区一条领结而已,我们旼炫哥难道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是啊,我们怎么能和旼炫比。”

他并不想掺合进他们的话题,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走了。

走在路上时他瞥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领口,突然觉得他们说的也对,一条领结而已。

他看了看手表,还有9格就指向正上方的数字。

今晚马上就要过去了。






-Fin-






临近年末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起来,小雨断断续续下了一阵,车内开着暖气,透过挂满水滴的玻璃窗隐约能看到一群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学生走在斑马线上。


“别看他现在好像混的有点出息,当年和我在柏林的时候可永远排在我后面。”

女人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他听到后轻笑了几声,翻开音乐会介绍册的第一页便是他身旁这位钢琴家的前夫。


今天出门前他换了身正装,正准备出门时又在外面套了件深色风衣。最近他染回了黑发,客人总打趣他看起来不像个江南的男公关反而像个在汝矣岛市政厅的公务员。

下车后他撑着长柄伞徒步从停车场走到首尔艺术大厅门口,主厅内人流熙熙攘攘,甚至还有许多外国面孔,女人提着包去办理领票手续,嘱咐他在门口稍微等一下。

优美的小提琴声环绕在音乐厅顶上,富丽堂皇的主厅四周都摆满了水仙花做成的花篮,上面写着各个送来花篮的赠者名。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幅宣传海报,上面介绍着乐团悠久的历史,成员们完美的履历。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面不仅有国内音乐大学出身的成员,还有不少世界级音乐名校的著名乐手。其中当然也包括女人常向他抱怨“天资愚钝”的那几个学生。

他顺着从上面一直看到下面,瞥到最边上时才发现角落里还贴着张版面很小的海报,尺寸可能还不及旁边这张十分之一。

他走近看时才发现这是张新人钢琴家出道独奏会的宣传海报。海报上关于新人演奏家的信息了了无几,整张海报只记录了他参加过的几场国内大赛,并没有多余的一丁点信息。

他瞥了一眼新人演奏家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普通大学生模样,首尔大街小巷都能找到很多个一模一样的。


“走吧,我取到票了。”

女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反应便亲昵地把他的胳膊挽住,嘴唇贴在他耳边。


“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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